还叫悟空 | 每个夜晚都是诀别
还叫悟空，本名张灿枫，山东济宁人，2007年开始习诗。
本文已授权
◎天光
墙，越垒越高
从外面看估计像烟囱
在旷野中，在天空下，孤零零地竖着
偶尔有只鸟落上去，呆一会儿，又振翅飞离
在里面那就是一口井
幽深、黑暗、阴冷、潮湿
我无意抱怨什么，墙是我磊的，因为我只愿意接受天光
那垂直而下的光束
◎早春二月。被尿憋醒的人
看看手机
还不到三点
窗外月亮斜挂
像一粒无法解开的纽扣
文胸上的？
裤门上的？
黑暗中有猫在嘶嚎
声音时大时小
时远时近
它到底在哪儿？
院子里？
楼梯上？
还是被关在笼子里？
总不会在天上吧？
鬼知道呢！
我就感觉有只悲伤的手
在闪烁的群星之间
在我坚挺的JB上
来回滑动……
◎金色的早晨
滴答，滴答，咔嚓，咔嚓
我们在转动
抱在一起转动
指示不指示时间无所谓
时间对我们来说
也无所谓
我们只想抱在一起
按照我们的方式
一直转动下去
现在她睡了
胸脯一起一伏
轻轻打着鼾
早晨八点二十六分的阳光
照在这面墙上
照在她脸上
那么多细小的尘粒
（我以为这才是时间）
跳跃着，翻滚着
尖叫着，要给我们镀一层金
◎我爱小雪人
堆完雪人
还不到四点
我又上楼睡了一觉
七点多醒来
趴在窗口看了看
雪人头上
多了顶红帽子
八成是一楼的小姑娘
干的好事吧
洗漱完
我开始翻箱倒柜
两年前
儿子在呼市
给我买过一条围巾
浅灰色的
我一直没围过
等会儿下楼
我要给小雪人围上
再给它整整脸型
换一个好看的鼻子
就换胡萝卜的
◎又一次在鸡叫声中醒来
天还没亮
一群唱诗班的孩子
就站在泥地里
排着队
伸着长长的脖子
喔喔个不停
表情阴郁的神甫
挥舞着
毛茸茸的双手
在指挥
孩子们光着脚
冻得瑟瑟发抖
我知道
他们的来历
我为他们长成鸡的模样
感到惋惜
◎逃离剧场
在第四幕罗纳德就得死去
他很不情愿
他想坚持到剧终
抱一抱希尔达
给他生下的儿子
现在剧情渐入高潮
他杀死了胡安
还放火烧他家的谷仓
接下来
他就该疲于奔命
躲避追捕
众人忙着救火
罗纳德趁乱从台上跳下
拉下电闸
剧场陷入黑暗之中
观众开始起哄
剧院门口的白炽灯下
希尔达抱着
她和胡安的儿子
拿着两张船票
已经等了罗纳德好长时间
◎白令海峡
海面上
大雪弥漫
几个爱斯基摩人
划着皮筏子
在围猎
一只座头鲸
他们投光了
所有的标枪
也没能
把它杀死
最后
只能眼睁睁
看着它
带着他们
所有的标枪
缓缓离去
◎打扫战场
大伙都很累了
谁也不想说话
直到看到一具女尸
可惜了
长得挺漂亮的
快看
是个中尉呢
有人俯下身去
用手刮了刮
她鼻子上的泥巴
这娘们身上
还有香水味儿
又有几个人凑过来
太可惜了
肯定是个小骚货
◎世界上最干净的雨
没人记得
这雨下了多久了
窗子的另一面
总是被雨水冲涮得很干净
一天早饭后
莱恩站在窗前抽烟
忽然有了个主意
他要把窗扇拆下来
再反着装上
他想让从没淋过雨的一面
也淋淋雨
莱娜劝阻他
你疯了么亲爱的
莱恩并不理会
继续拆窗子
你懂什么
老婆子！等着瞧好吧
◎隐喻
王胡子建了个微群
群规是每天踢一个
凡进群者都可能被踢
群里的男男女女
每天都会议论
今天该轮到谁了？
有时王胡子
也搞民主评议
今天到底该踢谁
每晚十时许
总有一个人被踢走
众人欢呼
感谢群主不踢之恩
碰到周日
王胡子还会暂停踢人
众人欢呼
感谢群主不踢之恩
他们都知道
这只是个游戏
但都自觉自愿
认真扮演着挨踢的角色
◎儿子三岁那年的某一天
两只麻雀
站在窗前的电线上
啁啁不已
它们应该能
感受到
嘶嘶的电流
才一小会儿
它们就受不了了
相继振翅飞离
这时候
她翻了个身
一条腿
搭在我肚子上
起这么早做啥
再睡会儿吧
儿子一骨碌
爬起来
瞅了瞅我
又瞅了瞅她
然后躺下
一条腿搭在她肚子上
◎每个夜晚都是诀别
白天晒的被子，暖烘烘的，闻起来，有一股女人的体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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